風塵俗世，有許多值得我們戀戀不忘之事，卻也難以掌握。付出有多深，就有多少的遺憾，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生命總會歷經許多改變，回首顧盼過去，這些付出或遺憾或許都成了偶然，卻也是生命的必然，因為古今中外人人都無法逃避這些俗世為生命帶來的挑戰與惆悵。
在《戀戀風塵》中，就把生命過程中的掙扎、失意與頑強刻劃地非常細膩，尤其是鏡頭意象與其景深的運用令人印象深刻。在電影情節進行過程使用大量固定鏡頭，呈現了每一個角色最真實的生活樣貌，使得觀影者不至於過於靠近或疏遠，我們都是看著故事中人物的旁觀者罷了，無須給予同情，更無須感動，正是因為這樣客觀的鏡頭語言，才更能讓人們產生共鳴，也許每個人的生命歷程皆不盡相同，但都同樣會遭遇挫折，內心也都有不願承認、獨自背負的壓力。
電影的主人公阿遠是一個非常努力，但又常壓抑自己想法與情感的人，因此當他因為在上班時間趁空載阿雲去買東西，以致工作用的摩托車被偷後，阿雲有問他是否怪她，但他只說自己會歸還阿雲借給他去賠償的錢，接著便一個人跑到海邊吹風，以致自己生病；當他知道阿雲嫁給別人時，他也只是自己在房間裡嚎啕大哭，不會向他人外顯情緒，不過阿遠也總能克服這些悲傷的情緒，重新振作，繼續奮鬥。以上阿遠的特質其實阿雲也都有，因此可以說明雖然他們彼此都為對方付出很多，但從兩人的相處與互動就能看出他們個性太相像了，並不適合在一起。阿雲同樣不太會在阿遠面前表現她的情緒，儘管內向沉默卻也不懦弱，因此兩人雖然依賴、信任對方，卻從未明說關於兩人感情的事，在自己難過時，也都不會在對方面前展露太多的情緒，就算在書信中也只陳述各自家裡與軍中的生活，不會向對方述說思念，這便讓他們之間的關係有了一層隔閡，使得這段感情自始至終似乎都是相敬如「冰」，而這個「冰」是兩人個性所使然，因此每天收阿雲寫的信的郵差會說笑話、分享社會經驗給她聽，能紓解阿雲內心的孤寂，最終導致阿遠被兵變似乎是意料中的事，我們也必須透過阿遠在軍中房間嚎啕大哭的畫面，才能理解原來阿遠心中對阿雲的愛其實是非常深刻的，只是他是一個不擅於表達，又礙於家中貧窮，早早就要背負家庭經濟壓力的男子，所以他將自己的愛都化為實質的付出，但同時也為自己設立一堵牆來保護自己的尊嚴。
電影中除了呈現阿遠與阿雲各自的形象，其實多次拍攝他們在搭乘火車與上下火車時的畫面，也早有暗示兩人感情的結局。第一次是開頭透過長鏡頭先拍攝軌道再帶入火車內穿著學生制服的兩人，當時兩人是面向對方的；但在阿遠摩托車被偷，阿雲勸他不要偷別人的車後，兩人搭乘火車回鄉時，他們是面向不同方向的，這也代表著在經歷都市經驗後，兩人的想法與追求已有所不同了，而後阿遠並未與阿雲一起回家，自顧自地又搭上火車；而在阿遠接到兵單後要回鄉一趟，阿雲甚至只到火車站送阿遠，便傷心、頭也不回地離開。這些畫面與劇情的安排能看出兩人未來感情生變的前兆了。感情問題沒有誰是誰非，只問在環境中彼此適不適合，阿遠與阿雲在經歷家鄉至都市打拚的經驗，他們的生命軌道也自然地駛向不同的方向。
而在多人物的故事中，景深的運用也是引人入勝的關鍵之一，電影安排了滿多回溯的鏡頭，透過人物回憶過去，帶出一些角色的當時文化背景。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阿公訴說阿遠父親的承諾與阿遠出生後多病的狀況，畫面先拍攝籠罩在暗處與煙霧裡的父親，再拍攝正在講話的阿公，但這時父親成了一個模糊的背景，其實在這個故事中，阿遠的父親是個神祕的角色，我們無法從中看見他的心路歷程，只能稍稍從他對阿遠說的話或送的東西窺見一個父親的關心與期盼，其餘的我們只能看到阿遠的母親與阿公認為父親沒什麼責任感的評價。清晰與模糊的景深交錯，讓我們似乎客觀地看著角色們的故事，但其實每個人的視角都有其盲點，有時候其一的說法不能讓我們理解另一人內心的掙扎糾結。
這部電影看似樸實，卻點出了奮鬥努力的精神，但也留下了生命裡總有遺憾、無奈的淡淡愁緒。
圖片來源：取自電影《戀戀風塵》
留言列表
